产屋敷夫人的孩子过了满月,因为无惨的病情加重,幼子的满月宴只低调地举办了一场便结束了。

    在一场场春末夏初的暖风与雨水之中,树木稚嫩的新绿换成了繁茂的墨绿色,燕子飞回檐下搭了窝,园子里的池水上已经开始长出绿色的荷叶。庭院之中的一切都欣欣向荣起来。

    然而,这一切都与产屋敷无惨没有任何关系。

    他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有踏出过寝殿造的房门,和室的门窗全部都紧闭着,不透出一点缝隙。

    沙理奈已经习惯了每天朝饷之后便来到父亲这里。

    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与困境之下,即使是沙理奈偶尔也会直面到属于无惨的坏脾气。

    外面的阳光很好,沙理奈比去年这个时节要长高了一些,这一年产屋敷家的织造所早早便将夏季的衣服送到了她的小院。

    她熟门熟路地进入到北对的院落之中,这里的侍从们全部都认识她,自然而然地为她放行。

    沙理奈走到寝殿的门前,问守在这里的女官:“今天父亲的情况怎么样?”

    女官只是垂下脸来摇头:“若君大人的情况一直都不好,昨晚试了另一种药,结果全部都吐了出来。直到天亮才将将睡下。”

    沙理奈蹙起眉来。

    她相信系统告诉她的话,知道父亲不会因为生病而死去,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活下来竟是要遭受这样多的痛苦。

    女官为沙理奈拉开了纸门,于是她便走进去绕过门口的屏风。越往里面走,便能够感觉到屋里的阴凉。

    整个房间的空气之中都弥漫着浓重而苦涩的药味。很快,沙理奈便看到了她的父亲。

    青年闭着眼躺在榻榻米上,黑发衬得他消瘦的面孔愈发苍白,嘴唇同样没有一点血色。频繁的咳嗽让他长期缺乏睡眠,眼下是一片浓重的阴影。在这初夏的季节,他的被褥依然盖得极厚。

    沙理奈放轻了脚步,她看向旁侧放着的铜盆,边沿挂着待换的白色巾帕。

    于是她走过去,生疏地将自己和服长长的袖子捋上去,将巾帕往水中浸了浸,之后拧干里面的水分。

    她把无惨额头上的那片巾帕换了下来,还顺带摸了摸父亲额头的温度。

    ……还是在发热。

    无惨的呼吸声同样很重,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里厚重的鸣音,仿佛比常人要用力许多才能攫取到存活的氧气。

    男人的呼吸忽然一顿,随后他猝然睁开了眼睛,下意识地用手掩住了口鼻,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。

    在最后一声咳嗽落下之后,无惨感觉到了自喉咙往上的口腔里一片铁锈味,而他的手掌心之中同样有着些许濡湿的触感。

    他缓了缓,眼神慢慢地聚焦,便看清了手掌之中的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