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垂凉,常宁坐在窗边的案桌旁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色出神。
她想着今日在鹤颐楼门前,周云姣惶恐般匆匆离去的时留下的那句话—“常宁,你往后莫要再想着与我家主君有甚关系,无非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,还真当你是什么救世的英雄?”
周云姣说这句话时趾高气昂,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。
然而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
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让常宁不得其解,何为被人利用?何又为她想成救世的英雄?难不成是周太傅与周云姣说了些什么?
周太傅周河是之前她闯敌营救下的前朝太子苑子成的老师,如今先皇胞弟,也就是代皇帝苑峤已经薨了,苑子成顺利登基为帝,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执掌大权,周河也一跃从太子太傅成为了周太傅,地位无人可动。
可这些,又与她有什么关系?难不成,是因为她救了前朝太子?
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,又让人有些难以理解。
然而那时鹤颐楼里头还有人等着她,容不得她仔细的再思索些什么,便只能先将这件事情放一放,拿出全身心的精力与面对的人商谈。
鹤颐楼里等她的人不是别人,就是身陷贪污案的玉榭。
一开始他对于常宁叫他冒着天大的风险来与她会面时,是明确表示拒绝的,现在京都对他污名颇盛,平日出门都宛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,走这一趟可是能要了半条命的。
但最后他得知常宁是有意帮其洗清罪责的时候,还是冒着被人看见的风险,颠颠儿的跑去了鹤颐楼。
好在鹤颐楼明面上是酒楼,实则能算上一个京都的大型地下交易场,只要钱够了,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去管你。
常宁顿了顿,思及玉榭惶恐时说的种种,眉目紧锁更甚。
此事虽说是以顺天府府尹为开端,但几桩贪污银两的数目,竟大多都与玉榭有关,更何况玉榭一直大手大脚,京都百姓皆言若不是真的贪了平民的银子,恐怕早就坐吃山空了。
条条框框皆指玉榭,倘若真的不是他所为,那就是被人有意的诬陷了。
常宁想事情想的疲倦,手中一直提着的笔也忘记放下,墨汁滴在白纸上,黑色晕染开来化成一副氤氲的污渍。
她缓了半晌,这才急急的将白纸抽出,以免透到下面的纸张里去。然而她终究是慢了一步,上面的纸张拿开的时候,下头已经有四五张都被染上了墨渍。
纸张愈往下黑色愈淡,常宁盯着已经干干净净的第六张纸,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,眸子也不自觉地沉了沉。
看起来一切,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。
戌时刚过,常宁将已经提笔写好的东西装进信里将其放至外面窗边,并压上了一两碎银,而后淡淡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夜色,缓缓将窗撑放了下来。
“姐姐,你要睡了吗?”常宁正待要熄灭灯烛时,陆子慎缓缓敲响了内间的门。
常宁转动轮椅往榻边走,声音恹恹的道:“还未,怎么了?”